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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一十四章 如屢薄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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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一十四章 如屢薄冰

彈指一揮間轉瞬入了秋,夕陽西下前的光景,傍晚的天空隱隱約約透露著一種薄暮的落黃。

朝西飄飄的雲層倏然分開,遠處的群山在夕陽餘光的照耀下逐漸被鍍上了一層橘紅,與天空交相呼應。

養心殿的後園中專設一四方涼亭,周圍都圍上了朦朧卻辨不出裏頭陳設的白紗。

淮寧終於把自己面前的最後一份奏折批完,他有些發洩似的將水中的毛筆隨意一扔,揉了揉酸痛的手腕,隨即擡眼望過去尋自己對面的人。

顏禮端坐在一旁的貴妃躺椅上,一點點給雪融順毛。

淮寧歪頭估算了一下桌案到貴妃椅的距離,又看了一眼放在手邊的手杖。

他撐著桌案起身走了幾步路,最終還是沒有拿起手杖。還好就這幾步路的距離,不然等他顫顫巍巍的走到怕是又要摔倒了。

雪融一雙異瞳望見主人朝這個方向走來,格外識趣的跳了下去給淮寧騰地兒。而淮寧身子前傾重心有些不穩,整個人不偏不倚的撲進了顏禮的懷裏。

“怎麽又不用手杖?摔倒了可怎麽辦?”

顏禮急忙張開雙手來接,嘴上嗔怪,可語氣卻實在太過溫柔。

淮寧輕聲嘆息出聲,踢掉了自己腳上的錦靴就順勢枕在顏禮的雙腿上躺了下來。

錦靴歪倒在地上,而雪融乖乖趴在貴妃躺椅旁舔了舔自己雪白光潔的毛發。

“為何嘆氣?”

顏禮笑著開口,一邊拿過放在一旁早就準備好的薄絨套蓋在淮寧身上,仔仔細細遮住每一個地方,生怕淮寧著涼。

淮寧側身平躺在顏禮雙腿上,隨手拉過顏禮垂下來的發絲繞著手指打轉。

“入了秋便是豐收的秋收之際,這奏折朕一日不曾耽擱,可每日就好似批不完一般,頭疼。”

顏禮笑著把手移到淮寧的太陽穴處為他輕輕按揉,隨即柔聲開口:“我們澈安恪盡職守,真是辛苦了。一會兒回去晚膳多用一些,今夜早些休息好不好?”

淮寧輕哼出聲算是小小的抗議,這人無非就是變著法子哄他多多進膳。

於是淮寧也不作回應,轉而開口問道:“倒是你,在這兒陪了朕半日,可會覺得無趣?”

顏禮笑的爽朗,似乎是沒有想到淮寧竟會這麽問。

“怎麽會?我巴不得每時每刻都和你待在一起。”

淮寧平躺望著顏禮眼睛上蒙的白步有些楞神,盡管他極力隱忍克制,可還是覺得心頭不斷泛起陣陣酸澀。

“可是你什麽都做不了。”

淮寧垂下眼來,目光有些閃躲,聲音極輕。

“只要能伴你左右,我已然很是滿足。”

“但這樣的日子,當真是你想要的嗎?”

淮寧眼角又開始泛紅,他珍惜有顏禮在他身邊的每一日。而這一切塵埃落地的半月以來,是他從未有過的心安與寧靜。

顏禮會是草原上最為肆意瀟灑的二王子,也會是最無拘無束自由的皇室貴族,會以數不清的方式度過他註定無憂無慮的一生。

每每入夜漆黑之際,淮寧常常會想,是不是自己害顏禮搭上一雙眼睛,竟還要用這樣的方式將他捆綁在自己身邊。

他害怕顏禮會離開自己,可更害怕顏禮是被他束縛而留。

顏禮停了為淮寧按揉太陽穴的手,轉而去摸索淮寧的手與之十指相扣。

“澈安…”顏禮溫熱的氣息噴灑在二人交纏的十指,放在自己唇邊落下一吻。

“從前你每每要我離開大淮離開你,每一次都如一把匕首狠狠刺進我的心臟。我唯一想要的是護你周全與你相伴此生,你不必因這雙眼睛總是愧疚,若我那日未能及時趕到你有何不測,我才是永生永世都不會原諒自己。”

顏禮另一個手將二人交纏的十指包裹,舍不得放開:“只要能在你身邊,只要能與你在一起,不論要我做什麽…我皆是心甘情願。”

他忽而輕笑出聲,摸索著淮寧凸起的指節:“陛下一言九鼎,不是已經同我許下生死不離的誓言了嗎?難道是要反悔不成?”

他分明笑的輕松又灑脫,可越是這樣,反倒讓淮寧的心更是一點點揪緊。

淮寧驀地將自己的手從顏禮手裏抽出,轉而側身雙手抱住顏禮,腦袋埋在顏禮的小腹,右手卻不敢太用活力箍太緊,生怕弄疼了顏禮的傷處。

“你怎能說的如此輕松呢?”淮寧語氣中似有幾分慍怒,可更多的卻是心疼。

顏禮略微一楞,隨即將手撫上淮寧的發頂。

“朕不要你如此這般度日,朕也不要你習慣了黑暗,更不要你就這般接受再也望不見的度過此生。”

淮寧越說越激動,突然松開環保在顏禮腰腹的手撐著躺椅坐起身來:“你到底明不明白?”

“我明白。”顏禮好脾氣的應他。

淮寧此刻就如同一只炸毛的小貓,顏禮心下柔軟細膩,卻又不禁感嘆。若是他能親眼所見,當真…會更好。

他伸手把人撈過來抱淮寧坐在自己腿上,吻著淮寧的額頭安撫他的情緒:“澈安聽我說好不好?”

“…嗯。”

淮寧被他這簡簡單單的一個吻就亂了心神,面紅耳赤的伸手勾住顏禮的脖頸。

“我王兄對我可謂百依百順,自小如此,一直到我長大成人也沒有改變過。”

顏禮眼前漆黑一片,腦海中卻浮現出從前與自己王兄朝夕相處的光景。

“父王對我們自小要求嚴格苛刻,我雖無憂無慮長大,有時候卻也免不了責罰。”

顏禮伸手把淮寧摟進自己懷裏,雙手環抱住淮寧纖細的腰身。

“父王曾要我們以布蒙眼,只依靠聲音辨別對手的方位。誰先刺破對方頭頂的瓷碗,誰便算是勝出。雖然只是木劍,可刺到身體還是很痛。”顏禮輕笑出聲,搖了搖頭:“王兄總是刻意讓我,後來被父王察覺,便不再讓我二人對練。”

“我總是贏不過勒其和其他年長的侍衛,為此不僅偷偷哭過數次,還發了好大一通脾氣。”

顏禮輕輕蹭了蹭淮寧的側臉,仔仔細細回憶著兒時的記憶。

“後來王兄囑咐那幾個年長的侍衛要他們故意輸於我,他們聽話照做,我雖開心,王兄可是挨了父王好一頓責罵。”

“王兄親自帶我騎馬射箭,父王對此格外執著,我也早就已經習慣如此。就算眼睛看不到,也不會影響分毫,與睜眼無異。”

淮寧一直乖順的聽顏禮說話,可這最後一出一出,淮寧便撐著顏禮的胸口坐直身體,眼中頗有些怒意生長。

“你說這麽多,便是想告訴朕,不必對你的眼睛耿耿於懷,也不必總是執著於此,是不是?”

顏禮本意的確如此,他當然不要自己心愛之人每每總是被困在這愧疚裏無法自拔。

可還不等他開口承認,卻不想是當真惹毛了自己懷中人。

“你到底明不明白?朕要你同朕遍閱這世間的一切,朕要你看著朕,朕要你眼裏只有朕!”

淮寧頓時覺得喉嚨哽咽,朝顏禮吼出這句話後嘴唇終於忍不住哆嗦起來。

淮寧不禁提高了音調,一直都憋在心裏沒失控的情緒在此刻根本控制不住。他的淚水從通紅的眼眶裏奪眶而出,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一般,順著臉頰嘩嘩直落。

他渾身劇烈的顫抖,整個人情緒十分激動。平日裏波瀾不驚的臉此時唯餘絕望,一雙桃花眼裏全是無奈的憤怒和難言的委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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